ColaBuffy

【冰川双子】不许后悔

冰川纱夜时隔一年回到日本的时候，她在机场看见自家妹妹的广告牌，Pastel*Palettes里她第一眼总能看见她，这个习惯就算隔了一年也未曾改变。她站在广告牌前注视了一会，举起手机拍照，又自顾自觉得害羞，怕被路人认为是特意来拍照的粉丝。而后她在电车上解锁掉手机，一下子映入眼帘的就是被放大的冰川日菜的脸庞。

像是在照镜子一样，只不过这张脸庞更加活力与开朗，好像收满了所有晴天的温度与阳光。

电车慢慢驶过桥上，跃入隧道中，黑暗笼罩整列电车。手机屏幕因此略有些刺眼，日菜的脸庞于是真的变成了一束阳光。纱夜眯起眼睛，锁掉手机。

日本比起国外好像要冷一些。

她走出电车的时候打了一个哆嗦，这是一个处在繁华地段的车站，纱夜抬起头，哈出雾气。雾气逐渐散开，远处大厦的巨大荧屏上有冰川日菜的模样。怎么回事，已经火到这个程度了吗。纱夜的眼睛里有点点光亮，她又想举起手机，但最后还是放下。

回家吧。

她转过身，拎着行李箱离开。

虽然这个时候的日菜应该很忙碌，回家也看不见她。

那么还不如不要——这样的念头短暂地闪过，纱夜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产生了这种念头。一年前的自己反方向走在这条熟悉的街道上，商业街一点也没有变，那时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纱夜已经记不清了。

但不知为何，努力回忆的时候会带有一丝苦闷。

开门的时候父母刚吃过饭，但饭菜都保好了温，他们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询问纱夜近况，而纱夜则如往常一样端坐在那里，正正经经地吃着回到日本的第一顿饭。她若是不问起日菜，父母也不会特意提起来，吃到一半的时候纱夜不禁望向对面。对面的空座位以往都是日菜坐着的。

“日菜她……什么时候回来？”

明明是一封简讯就可以传递的问题，却还要拐弯抹角地问父母，纱夜有的时候也会觉得自己完全没有长进，不如说还退步了。但连父母也表示不知道，纱夜吃好饭，把碗筷都收拾好以后拿出手机穿了一封简讯。而后她收拾行李，泡澡，最后在并没有任何变化的自己房间里睡去。

睡着前她盯着天花板，心里莫名地郁结。明明久违地回到了家里，到底是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还没有回到家里，因为缺少了什么及其重要的成分。

但是她太累了，终究还是沉沉睡去。睡着的时候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门悄悄开了一条缝，有谁偷偷溜了进来，跪在床边，热热的呼吸打在纱夜的脸颊上。

“欢迎回家，姐姐。”

于是她安稳地做了一个好梦。

第二天的清晨她如愿见到了日菜。她们在走廊里相遇，一刹那间纱夜以为自己在面对一个不够熟稔的朋友，因为有一种莫名的尴尬弥漫在她们之间，后来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应当是因为语气。

日菜同她讲话的语气，变得不上扬，不积极了。准确地说，是和以前相比远远不够了。她说，是姐姐啊，欢迎回来。她只说了这一句，而后她立刻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留下纱夜一个人站在走廊上，连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那份苦闷因此变得愈发浓郁。一起吃饭的时候，一起在客厅看电视的时候，甚至，在房间里听到隔壁的吉他声的时候，纱夜的心情总会因此下坠。她摩挲着自己的拨片，为了驱散这份苦闷，只好开始拨动琴弦。

毕竟目前的她能做的也只是这些。

纱夜放假的这段时间，日本的大学生们还在照常上课。因此她见不到日菜的时间更多了，她不是在工作就是在上课。除了去跟Roselia的成员们聚一聚以外，纱夜的空闲时间意外得很多。那么利用这段时间复习一下功课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这样想着的纱夜正打算打开笔电，窗外却响起雨落的声音。

雨滴一点点打在窗台上，纱夜站起身关好窗户。这时母亲的声音传过来：

“纱夜，日菜没有带雨伞啊，你去大学接她一下吧。”

“都是大学生了，怎么还这么让人操心。”

话是这么说，边说边走出去拿雨伞的纱夜却没有一点犹豫。她撑起伞走在街道上，大学的地点甚至是现查的。或许太过心急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下课。这么想的时候，纱夜已经到了大学门口。她盯起自己的脚尖，忽然有些担心起那异样的氛围再次重现在她和日菜之间。

她试图在记忆里重新挖出日菜曾经让她烦躁，却又会让她愉快的嗓音。姐姐。不对。姐姐——也不对。姐姐！对了。

姐姐！太好啦，你也……你也这么想。

我还在担心呢，如果姐姐的心情和我不一样，那我岂不是又要搞砸一件事。嘿嘿，不过一样就好啦！

日菜温热的手牵上她冰凉的手。她的手总是很冰，这也是日菜告诉她的，她牵过去，把手放在自己掌心，仿佛捧着一件极其珍贵的宝物。或许对她而言确实是。那么，要给姐姐施魔法了！日菜得意地笑起来，双手捧着纱夜的手。她就这样捧着，唯一做的一件事也只是认真盯着纱夜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她轻声说，完成了！姐姐的手变暖了，神奇吧？

雨变大了，雨滴带着分力气打在雨伞上。纱夜闭上眼睛去倾听雨滴的声音。那之后她做的也是闭眼，她闭眼，俯身过去，把爱意化为一个雨点般轻柔的吻。

所以，不该是这样的。

“姐姐？”

纱夜睁开眼睛，日菜站在自己面前，惊讶地看着她。

“啊——是妈妈让你来接我的吧。真是的，我已经长大了，就算不来接我也没事的。”

不该是这样的，她甚至并不急于钻入纱夜的伞下。

“来都来了，快进来吧。”

既然如此，我也干脆回到以前那个状态好了。

纱夜少来的想要赌气，日菜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乖乖钻入伞下。想要赌气的想法在这一刻便消散了，伞有点小，日菜只能同她肩并肩，妹妹那股从出生起就熟悉的味道萦绕过来。这个角度可以看见她的辫子有些松了，她冻得红通通的鼻头，她垂下的眼睛，她的嘴唇。

“姐姐，谢谢你来接我，麻烦你了。”

纱夜握住伞柄的手用起力来。所以说你为什么要这么说话，真是让人心烦意乱。她看着日菜撇下的眉毛，心里猛地被什么抓住了。苦闷的源头来自相似的场景，同样是日菜撇下的眉毛。她明明看起来快哭了，嘴角却刻意上扬。

“如果我说，想要和姐姐一直呆在一起，那么你就会答应我吗？”

“不会的话就不要逼我说出来啊！我才不要做那个阻碍姐姐的人。”

“所以——不要再让我说出这种话了……姐姐。”

最后那声姐姐仿佛是一个结尾，结束掉许多事物。

“所以，我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你。”

心里的话不禁说出口，日菜扭过头来：
“你说什么？姐姐？”

伞下的两人停在路边，驶过的车辆激起水花，雨越下越大，连带起一阵又一阵的风。纱夜摇摇头：

“不……没什么。”

她正要重新迈开步伐，日菜却扯住她的衣角。她回过头问怎么了，日菜的手却抚上她的脸庞，一如记忆里那样的温热，好像什么都不曾改变过。

“但是姐姐你，哭了哦。”

纱夜抬起的脸庞上确实淌着泪水。什么时候流下的不得而知，或许是雨水吧，她这么说着蹩脚的借口。如果是这个日菜的话，也许会假装相信她的话，然后两人继续无言地回家。

但是日菜没有这么做。她伸出手指，拭去纱夜脸颊上的泪水，她笔直地望向纱夜的眼睛里，亮堂的眼睛里倒映着纱夜的模样。像一面镜子一样。

“不许露出这样的表情，姐姐。”
“这样的话，这样的话——”

日菜的眉毛皱起来，但这次她的嘴角却没办法上扬了。她好像终于忍不住了，她看起来甚至有点生气，泪也在她的眼眶里打转。

“这样的话，我也忍不住啦。”
明明不想成为你的负担，不想让你担心。日菜的脑袋低下来，抵在纱夜的肩头上。所以连哭的样子也不要让你看见。仿佛是在说着这样的话。雨在此刻恰恰好停了。但两个人的泪雨却在不停、不停地下着。

这样看起来会很奇怪吧。

纱夜把伞向前倾斜，盖住日菜的后背。她还想让日菜再这么呆一会，日菜却摇了摇头，而后她抬起头，笑着说，我没事啦。

“这么快？”

“因为我已经报复过了，嘿嘿，我把泪水全都抹在姐姐的衣服上了。”

“日菜……！”

还想要训斥几句的纱夜忽然感到一种久违的怀念心情，好像在此时此刻才真正地回到了日本，回到了熟悉的家里。一切都回来了，只是因为日菜吗？啊啊，或许就是如此。

一切都是因为日菜。

“天晴了！”

日菜抬头看放晴的天空，她看向纱夜，带点恳求：

“但是，我还想和姐姐撑一把伞，拜托了。”

“晴天还要撑伞，看起来太奇怪了。”
然而纱夜却牵起了日菜的手，太过于自然地牵起来，紧挨着她，而后两人向前走去。雨伞笼罩着她们两个人，合拢出一个小小的、温暖的世界。

一个属于冰川纱夜的世界。

回去上学前的晚上，日菜毫不顾虑地跑进纱夜房间，叫嚷着要一起睡觉。关灯的时候她一骨碌钻进纱夜被子里，她嘿嘿笑着说，其实姐姐回来的第一天我就有偷偷溜进来哦，你肯定没有发现。

可是怎么会呢。纱夜笑了笑，并不回答。缓缓开启的门，透出的光，小小的影子，凑近的温度，痒痒的呼吸，非常小声、但令人留恋且温柔的话语。日菜对她说欢迎回来，姐姐，留学一定很累、很辛苦吧，不过日菜也用自己的方式在加油哦，虽然现在是在作弊啦。但是……我也非常地想念你。

这一切都会化为一个让纱夜感到异常安心的梦境，只是在此刻，纱夜才能确定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此刻日菜在同一个被窝里蜷曲着身子，对着她笑，对着她讲睡前的悄悄话，那么前几天的苦闷倒也不算什么了。

纱夜有时觉得，自己既是一个非常有原则的人，那原则又可以被自己的妹妹轻易摧毁。一次哭泣，一个笑，一个吻。日菜把脸颊埋在自己的睡衣里，她说好香哇，有姐姐的味道。那么这样的话语也算是，总之纱夜就是拿日菜没辙。

“虽然我在姐姐出国留学的时候一直都很纠结，也一直在忍耐，不想要给姐姐添麻烦。”
日菜埋在自己的睡衣里闷闷地出声说道，她的手攀上纱夜的肩，紧紧抓起那里的布料。

“可是姐姐，你一定、必须，不许后悔。如果你后悔的话，那日菜的努力不就全都白费了。”

“什么努力？”

被日菜因为困倦而发哑的嗓音逗笑，纱夜抚过日菜的眉毛，使其舒展开来，又摸摸她柔顺的头发。日菜禁不住泛起微笑，笑着笑着，好像就要进入梦乡。

“是和姐姐分开，一个人生活，上学，工作的努力。”

“姐姐要是后悔的话，我可能马上就会买机票去接你回来。或者，啊，要不然我就转学去姐姐的大学，和姐姐一起……”

日菜含糊不清地说掉这些话，“一起”后面的话也没了，混在她睡着以后的呓语中，日菜可能在梦里把话说完了吧。纱夜无法停止微笑，她把日菜揽入怀里，也慢慢合上了眼睛。

明天早上醒来要管日菜要一张照片。并不是要设成屏保，设置成壁纸吧，解锁以后才能看到。或者干脆买一张防窥膜，只有自己才看见。然后要和日菜多传简讯，不能再像这次一样疏远了，看来她要改进的地方还有很多很多。

再回来的时候，要和日菜一起——

姐姐同妹妹一样，“一起”后面的话语都留在了梦里，谁也不知道，只有她们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