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laBuffy

【星陈】两小无猜

第一次看见星熊的时候，她站在比陈高一段的楼梯上。好热的天气，蝉鸣从顺着窗户而下，爬过脱落了的墙皮。陈嫩嫩的脸蛋上滑过汗水，透着粉红色。

“新来的，如果乖乖听我星熊警官的话，我就可以保护你不被欺负。”

星熊的T恤脏脏的，从短裤下伸出的双腿膝盖上总有擦伤的痕迹。陈的手指揪着裙角，是漂亮的小洋裙，但她才不会露出不安的神情。她板着一张脸走上楼梯，准备无视掉星熊。这里的孩子都同她一样幼稚，他们不知道礼貌，总是吵吵嚷嚷的，他们都对陈充满好奇心，但却无人上前与她说话。

他们说，陈是不会哭也不会笑的洋娃娃，就算是这样的天气，洋娃娃也穿着漂亮的裙子，甚至不会喊热。

陈觉得无所谓，她已经习惯这样的处境了。她觉得她确实是一个洋娃娃，大人们会夸她懂事，小孩们会觉得她无趣。

她真的觉得这样无所谓。

她走过还在摆pose的星熊旁边，虽然脏脏的，但星熊身上传来一股洗衣粉的清香。因此当星熊攥住她的手腕时，她意外的没有抵触，她只是冷冷地看向星熊。

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表情，带着犹豫、雀跃、期待，甚至还有一点害羞。好像计划失败了而迫不得已做出的大冒险。

“那个——”

星熊的手比她大一点，她的手掌心热热的，感觉比太阳还烫。

“天气这么热，我请你吃冰棍吧。”

她从口袋里掏出两枚硬币，抿着下唇看向陈，她长长的头发黏在了额头和脖子上，整个人都是热气蒸腾的模样。这滚热的温度顺着滑入陈的手腕，她莫名其妙地点了头。

因为，天气确实很热。

所以她才会跟在被答应以后走起路来都大摇大摆的星熊身后，她小小的手顺好被夏风吹起的裙摆，偷偷看眼前星熊的后背。

她没有想到，这样的光景会成为她未来的很多天。她会被比她高大的星熊一直牵着手，走在她的影子里，避开炙热的光线，舔舐着买来的冰棍。

从此以后，星熊就住在了她的世界里。

“阿陈，我们来玩游戏嘛。”

星熊总爱在陈写作业的时候从她的窗前露出一个脑袋。没有办法，陈住在一楼，而且居民楼没有安装冷气，她只能开着窗户和电风扇度过茫茫夏天。

这个时候，写字桌的窗前总是有一只角先露出来，接着星熊就会摇摇摆摆地露出她的脑袋。

“……我得写作业。”

“还有，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叫我阿陈。”

星熊扒着窗台，今天的她脸颊上又多了一个小伤口。她就是这样总是会莫名增加伤口的人，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这名字不好？那我争取下次想一个让你满意的。”

星熊自顾自地说着，陈从抽屉里取出酒精棉和创口贴。都说小孩子的动作会很笨拙，但陈不是这样的小孩子。她轻巧地取出酒精棉，在星熊的小伤口上温柔拍打，但星熊还是故意会说疼，然后陈就会更加更加温柔地去做。

星熊很喜欢看这样皱着眉头，但手上却会逐渐减轻力道的陈。

最后把创口贴贴上，星熊觉得自己又帅气了一分。她嘿嘿笑着，努力伸出手臂，揉揉陈的头发。

“喂，都揉乱了。”

“不要担心，我洗过手了。”

我没有在关心这个啦。陈整理好自己被星熊揉乱的头发，星熊戳着脸上的创口贴，认真说：

“陈，谢谢你。”

被这样认真道谢的陈反而会有点害羞，明明已经整理好刘海了，她却还在打理。星熊再次问：

“出来玩吧？”

“……好。”

每次出门以后，星熊就会自然地牵起陈的手。她们在居民楼四周探险，陈就会因此了解星熊为何总会受伤。她们在旁边的小树林里奔跑，被臆想出来的怪物追得不亦乐乎，树叶都撒在她们头上，她们赤裸的肌肤上蹭满了泥土。

“我还记得陈第一次肯跟我玩的时候，一个人站在那里看我跑来跑去。”

玩累了的时候她们就呆在小溪旁边。星熊只想躺着休息，看笔直的树干伸向天空。陈则坐在那里，用手蘸点溪水，洗掉身上的脏东西。她顺着星熊的话回想起最开始的场景，甚至有点好笑，她呆呆地站在树林中间，看星熊像个傻子一样跑来跑去。

“陈sir，狙击手就躲在你身后那棵大树后面，快点趴下！”

星熊演得太像了，她煞有其事地喊出来，陈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候星熊就冲出来，像真正的警官那样带着陈趴在地上，她护着陈的脑袋说：

“不要担心，星熊警官就在这里。”

天气很热，土地很脏，泥巴都蹭到陈的手臂上了。她和星熊匍匐在地上，霎时只有树叶被风吹动的声音。

甚至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陈sir，有没有什么好办法逆转局势？”

“我都听你的。”

星熊趴在她耳边说，那些话终于勾出了陈以为早就不见的童心，尽管她想的是，那就陪你玩玩吧，但她说的却是：

“是啊，情况紧急。但是我有个办法——”

于是之后，陈和星熊开始了她们的伟大冒险（事业），她们追击罪犯，配合默契，在居民楼区域立下了赫赫战绩。

“把手伸过来。”

清理完自己以后，陈就摊开手，这么要求星熊。星熊就听话地坐起来，凑近她，手放在陈的手上。

有那么一刹那，陈以为自己养了一条大型犬。

“老陈，我们都多年的同事了，这么点事我自己做就好了。”

“你自己才不会做。”

果然，在树林里大闹一番后星熊的指甲里塞满了泥土，以前她都是任由它们存在，等某次冲凉让它们不经意间消失。但陈是没法忽视这些的，她会找来最细小的一根木刺，在溪水里洗洗，然后挑掉指甲缝里的泥土。

“要是刺到我的肉肉怎么办啊？”

“不会的。我会很小心。”

比给我自己做还要小心。陈默默补充。然后她们都安静了下来，星熊也不敢乱动，于是她又抬头看天空，耳边传来小溪的流水声。她觉得这样也很好，比刚才的冒险还要开心。是感到舒适后的开心。

她每每这么想，每每都会庆幸自己那天请陈吃了冰棍。她还记得，自己吃的是酸奶冰棍，陈吃的是汽水冰棍。她后来一直都记得。

舔到冰棍的陈第一次笑出来的时候，她就知道了：陈不是不会笑的洋娃娃，她笑起来很好看。

她对此总是心满意足。

有一阵的天气一直是阴天，陈的父母总是出差，留陈一个人在家里。那一天下了好大一场雨，雨幕里裹着电闪雷鸣，星熊待在自己家里，对着电风扇发呆。

难得凉爽，星熊却这么没精神，她的妈妈敲了下她的脑袋，让她回过神来。

“去吧，带她过来。”

星熊一下子就站起来跑出去，她刚洗好澡，身上干干净净的，又香，指甲缝里又没有泥巴，陈肯定喜欢这个时候的她。

她欢快的脚步声在楼道里响起，混杂着窗外噼里啪啦的雨点落地声。她喘着气敲陈的家门，过了好一会，陈才打开门。

她抿着嘴巴看兴致勃勃的星熊，怀里还抱着毛绒绒的熊玩偶。星熊看见她的眼角红红的，好像刚刚才哭过。

要是说出来，好像面前的门会被重重关上，所以星熊假装没有看见。她说；

“陈的爸妈是不是不在啊。”

陈点点头，抱着熊玩偶的手紧了紧。星熊就靠近她，又牵上她的手：

“那么，来住我家吧。老妈已经同意了，这样打雷也不怕了。”

“我没有怕打雷。”

陈硬是要逞强，星熊也不打算戳破她，她摇晃着陈的手，拍着自己的胸脯：

“我现在很香哦，千万不要错过现在的我！”

“什么啊，跟打广告一样。”

陈笑出来，星熊就知道她答应了。她于是牵着陈的手离开，看见陈还抱着她的玩偶熊，又说：

“不用抱玩偶熊睡觉了，今天你可以抱星熊睡觉。”

“星熊比玩偶熊香，比玩偶熊大只，比玩偶熊聪明，因为我会说话……”

“好了好了，知道了，不带就是了。”

陈抵不过星熊的唠叨，只好把玩偶熊放在家里。她出来的时候星熊又牵起她的手，好像这是一项必做步骤。她又走在她后面，就连潮湿阴冷的雨天好像也无法侵略星熊身后那片令人安心的影子世界。

“我叫星熊，你可以叫我星熊警官。”

“叫我陈就好。”

星熊和陈在小卖部门口吃冰棍，星熊看见陈的笑容不禁眯起眼睛来笑，她不由自主地捏捏陈的脸颊说：

“你说话总是跟大人似的，好奇怪。”

因为冰棍很好吃，所以陈不打算和捏她脸的星熊计较。她一直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就像当一个洋娃娃，有什么不好吗？

“这样是懂事的表现。”

“懂事啊。”

星熊听了她的话反而沉默下来。冰棍被一点点吃掉，冰凉的触感在舌尖上，逐渐融化。陈想，吃完以后，这短暂的时间就结束了，没有了，星熊也会去找别的更有趣的小孩玩了吧。

她不在意，她早就习惯了。

那么，冰棍也吃完了，该走了。

陈正打算起身，星熊却开始说起话：

“但是，我们最后总是要变成懂事的大人啊。”

“所以如果你现在就变得懂事，那不是很亏。”

星熊探过身来，两根手指戳在陈的嘴角，使她露出微笑。她也跟着笑出来：

“小孩子就该多笑笑嘛。”

冰棍融化成冰凉的液体，有一滴挂在了冰棍棒上，迟来地滴在陈的手背。而后是烫烫的液体，几滴落下来，同方才的液体融合在一起。

不会哭也不会笑的洋娃娃，此刻在星熊面前变成了又会哭又会笑的小孩子。她垂着眼睛说，那能怎么办啊，大家都不愿意靠近我，懂事不好吗，我也不知道怎么变得像你们那样。

“陈不用变啊。”

本来有些慌张的星熊想要擦掉陈的眼泪，跑到小卖部里借了几张纸巾，又跑回来，笨拙地擦掉陈的眼泪。她说：

“没事，我来陪陈玩，不对，本来就是我想跟你一起玩。你觉得我幼稚也没关系，我会一直～一直牵着你的手，保证让你多笑。”

她牵起陈的手，像王子亲吻公主那样，用力亲了一下陈的手背，那里的液体好像突然蒸发了，取而代之的是她嘴唇的温度。

而后她牵住陈的手，陈哽咽着说：

“说好了，不许骗我。”

“星熊从不骗人。”

于是她们的手不曾分开。无论何时何地，星熊的手都会在第一时间牵上陈的手，就算炙热，就算吵架，就算——

总之，不会分开了。

星熊的床上铺着凉席，电风扇调成了摇头模式。窗户半开着的星熊房间乱糟糟的，翻到一半的漫画书比比皆是，还有喝到一半的可乐，估计气儿都没了。

但是，陈很喜欢这里。

“不好意思，有点乱。”

星熊挠挠脸说，她走过去把窗户关上，雨丝落到她的脚趾尖。星熊转过身，看见陈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么了？不、不会是嫌弃我的房间……”

陈少见地扭捏起来，她说；

“我出了很多汗，然后，还没有洗澡。”

“星熊可以提供擦背服务。”

“我自己洗就可以了。”

星熊站在浴室门口露出遗憾的表情，陈毫不留情地关上浴室的门。

她抹了三遍沐浴乳，洗了两次头，确认好自己身上只有香味以后才裹着浴巾出来，星熊妈妈看见这样的她捂着胸口说：

“多么懂事可爱的孩子，快让阿姨抱抱。”

“不行，陈今天已经累坏了，我得带她赶快去睡觉。”

星熊从房间里冲出来推开她妈，她又牵起陈的手，拖鞋在地面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我妈真是太丢人了。喏，我把我最干净的衣服给你。”

陈套上星熊大大的T恤，星熊已经躺好，薄薄的一条被子余出一半，她伸出胳膊，拍拍枕头；

“来躺这里。”

才不要。

陈关好灯，爬上星熊的床，一躺下，星熊的味道笼罩过来，混着两个人的香味，分外让人安心。陈把星熊的胳膊放好，让她好好睡。

“为什么不躺啊，我老爸以前也会这么让老妈躺着。”

“第二天起来胳膊会酸的吧。”

“原来如此，陈是在关心我。”

星熊侧着身子躺，她看着仰面躺着的陈，她紧闭的双眼，长长的睫毛还在微微抖动。

陈真的好漂亮。

今天下了雨，真是太好了。

星熊正打算也闭上眼睛，她听见陈的声音在说：

“而且，星熊也不必为我做那些事，我们又不是夫妻。”

“不行吗？那我长大后当陈的新娘好了。”

星熊想象了一下自己穿婚纱的样子，嘿嘿笑出来。陈却没有第一时间反驳，她停顿了一会，迟疑地说：

“但是。”

但是你不愿意吗？

星熊去看陈的眼睛，那双眼睛此刻睁开了，她歪过头来，看着星熊。

“但是，我也想要当新娘。”

星熊凑过去，亲了一下陈的嘴唇，她变得异常满足和开心，于是她欢快地说：

“那不是很简单，我们都当新娘就好了。”

“我听见说话的声音了哦。”

屋门被星熊妈妈打开，她看了看两个突然紧闭起双眼装睡的孩子，笑着又关上了门。

“那么，说好了，不许骗我。”

陈悄悄说，轻轻的声音只有星熊可以听见。星熊的手在被子里牵住陈的手，她感觉陈的手也开始像她一般炙热起来。

“星熊从不骗人。”